长生怯生生地靠过来:“娘亲,那个坏人是谁?”
“一个不相干的疯子罢了。”何舜华强撑笑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长生不怕,娘亲会保护你的。”
回到庄子,何舜华抱着长生下了马车,脚步有些虚浮。
刚一转身,便迎面撞上一座移动的“小山”。
“东家?”何舜华微微一怔。
宋芫刚从后山竹林回来,趁着冬笋冒头的时节挖了半篓,怀里还抱着一大捆一大捆鲜嫩的竹子,准备给宋晚舟做个她念叨许久的竹秋千。
猝不及防撞上来,他急忙稳住身形,一脸歉意:“何娘子,对不住!我这抱着东西,没瞧见你,你和长生没伤着吧?”
何舜华摇头,强笑道:“无妨,是我走得急了。东家这是...收获颇丰啊。”
她目光落在那篓冬笋和竹子上。
宋芫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竹子:“是啊,这冬笋鲜嫩得很,今晚正好让厨房做个冬笋炖腊肉,再给晚舟做个竹秋千,她念叨好久了。”
话落,他留意到何舜华脸色苍白,神情疲惫,不由关心道:“何娘子,你脸色看着不太好,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就请暗六来瞧瞧。可别硬撑着,把身子熬坏了。”
何舜华道:“多谢东家关心,我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今日......”
她话音一顿,下意识看了眼怀中的长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今日在作坊遇到李云廷的事,简略地跟宋芫说了一遍。
难怪何娘子脸色这么差,碰上李云廷能不糟心?
宋芫将怀里抱着的竹子递给一旁的门房,随后将竹篓也交了出去,并吩咐送到后厨。
转而对何娘子道:“进屋说吧,外面风大。”
何舜华点点头,抱着长生随宋芫进了前厅。
仆人奉上热茶后,宋芫示意他们退下,只留长生在一旁安静地玩着布偶。
“何娘子,李云廷今日来作坊,可曾说过什么?”宋芫问道。
何舜华指尖微颤,将茶盏轻轻放下:“他...认出了长生。”
宋芫眉头一皱:“他可有纠缠?”
“他想认回长生。”何舜华声音发紧,“我绝不会答应。东家,长生是我的命,我绝不会让她再与李家有任何瓜葛。”
宋芫想了想:“李家如今虽已败落,但在律法上,你与李云廷仍是夫妻关系。若他执意纠缠,后续确实会很麻烦。”
何舜华面色一白:“东家的意思是...”
“何娘子可曾想过和离?“宋芫直视她的眼睛,“彻底与李家做个了断。”
何舜华苦笑:“我何尝不想?只是当年我被囚禁偏院,李家为娶新妇,暗中将我贬为妾室。如今我连正妻的名分都没有,又谈何和离?”
“不对。”宋芫微微摇头,神色认真,“贬妻为妾本身就是违法之举。”
宋芫曾研读过《大晋律》,《大晋律》明文规定,“妻者,齐也,与夫齐体,非有七出及义绝之状,不得辄废。”
“李家在未遵循律法的情况下,私自将你贬为妾室,此行为本就无效。所以从律法层面来讲,你与李云廷的夫妻关系依然以正妻之实存续。”
何舜华眼睛微微瞪大,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也有一丝不敢置信。
“东家,您的意思是,我还能以正妻的身份和李云廷和离?”
“正是如此。”宋芫肯定地点点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人暗中查访当年知晓内情的奴仆,只要找到一两个肯出面作证的,再加上律法条文,定能让李家无从抵赖。”
“可是长生......”何舜华仍有顾虑。
宋芫笑了笑:“只要你咬死不承认,谁能证明长生就是当年你怀的那个孩子?”
何舜华眼睛微微一亮,是啊,只要她不承认,李家即便怀疑也拿不出确凿证据。
这些年她带着长生东躲西藏,从未在任何文书上留下母女与李家的关联,连接生婆都早已搬离县城不知去向。
“那就麻烦东家了。”何舜华感激道。
夜色渐深。
李云廷独自坐在房间里,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脑海中全是今日见到何舜华和长生的画面。
那个孩子......一定是他的骨肉!
再想到何舜华如今还是宋家作坊的管事,只要她稍稍松口,还怕拿不到宋家的生意?
李家虽已败落,但只要有了宋家这条线,重振家业指日可待。
他猛地摔碎酒杯,眼里闪过一丝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