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架满载着嗜血死徒的客机,只有一个处理办法,那就是让它坠落到大西洋之中。
抹杀“魔蜂使者”的行动,最后要以娜塔莉亚·卡明斯基以及全部乘客和机组人员的性命为代价——
对于这个结果,切嗣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切嗣来说,他也知道自己的恩师在最后关头一定会发挥出惊人的实力。
一直坚持着「无论如何都要生存下去」这一信条的娜塔莉亚,也许会为拯救自己的性命而避免机体坠落,对于这一点,切嗣也是必须考虑在内的——
那将是超出预计的、最坏的结果。
以自己的生存为最优先考虑的娜塔莉亚,在这个结果所能够带来的威胁之间权衡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吧。
将满载着三百余只死徒的客机降落在机场,把这些饥饿的亡者释放出来——
如果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她一定会选择这个方法。正因为太了解她了。
所以切嗣早已经提前做好了应付这万一情况的准备。为了避免危机扩大化,绝对不能够让那架空客A300着陆。这是不管娜塔莉亚的安危与否,都无法动摇的事实。
早在一小时前,切嗣跑遍了大半个纽约,终于在黑市买到了一套军用携带式地对空导弹。
现在的切嗣站在漂浮在水面上的一艘摩托艇上,等待着娜塔莉亚的飞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周围是成千上万的海鸥,和切嗣沐浴在霞光之中。
巨型喷气式客机在纽约国际机场降落之前需要盘旋一段时间,目前切嗣所在的位置勉强可以使飞机进入自己导弹的射程。
在购买武器以及选择射击地点的时候,切嗣再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精神构造来。
从避免发生更大的惨剧角度来看,冷静地面对娜塔莉亚的死对自己来说也是正常的反应。
但是,放弃能够令自己所爱的女性幸仔下来的最后「奇迹」而亲手将她杀害,这样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假设的杞人忧天倒也好,但是现在卫宫切嗣所面对的却是残酷的现实。
很快他就要亲手将娜塔莉亚抹杀,现在,A300正闪耀着银色的机翼出现在即将破晓的天空。
“……也许我,真的昏了头了。”
娜塔莉亚对于无线电另一端的切嗣目前位于纽约的旅馆这一事实深信不疑,于是依然毫无防备地悠然说道。
“要不是出这么大的差错,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说出那些话。看来也到时候了。我是不是该隐退了呢…”
“如果隐退了的话,那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切嗣依然装出平静的声音。而他的双手则开始将火箭筒架到肩上,把导弹对准了客机。
“要是我失业了的话——哈哈,那就可能真的要去做你母亲了。”
切嗣的眼睛里面浸满了泪水,但是仍然能够正确地判断出目标的距离——1500米以内。
一定可以命中。
“你——真的是我的亲人。”
切嗣轻声地说道。
手中的火箭筒喷出长长的尾焰,制导系统锁定了引擎的热源,让导弹像扑向猎物的鲨鱼,咆哮着射向盘旋的客机。
所有有关娜塔莉亚的回忆全部都在切嗣的脑海里面重现,内心的痛苦折磨着切嗣。
导弹正中机翼下方的油箱,切嗣眼看着飞机倾斜着向下栽去,冒出滚滚浓烟。
油箱的燃油上燃起肆虐的大火,银白的机身被升腾的火球所吞噬,在顷刻之间爆成无数残骸,拖着长长的尾迹散落于霞光与朝阳中。
独自一人沐浴在朝阳之下的卫宫切嗣,无声地抽泣起来。
对于纽约市内无数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说,他们得救了。
你看到了吗?夏丽?
我这次又杀掉了。
和杀掉父亲时候一样杀掉了。
我再也不会犯当时在你那里犯过的那种错误,我,要拯救更多的人…
但是,假如切嗣的行为和他的意图被别人知道了的话,他们会感谢切嗣吗?最终免于牺牲在死徒的威胁之下的机场的那些乘客,会赞美切嗣为英雄吗?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混蛋!!”
握着余温渐渐冷却下来的火箭筒,看着无数盘旋的海鸥,切嗣向着渐渐明亮的天空大声吼道。
自己并不想要名誉和感恩啊…
只想再一次见到娜塔莉亚的面容,想当着她的面,叫她一次“母亲”,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这只是正确的判断而已,没有任何办法,毫无反驳的余地。
切嗣的判断是正确的。
把非死不可的人抹杀,拯救那些没有理由死亡的人。
就好像两艘船上同时破了一个大洞,如果是切嗣的话只会选择人多的那一艘进行拯救。
这不是「正义」又是什么?
已经回不来了。
在幼时的落日余晖之中,夏丽带着温柔的眼神向自己问到:“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如果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如果自己手中拥有名为奇迹之物的话,那么切嗣一定会说是:“我要做正义的伙伴。”
那个时候的切嗣,还不知道这名为「正义」的天平,将会夺走什么,并且给他带来什么。
「正义」夺走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又夺走了自己的母亲。
留在手里的,只有残留的血液的感觉,甚至让切嗣怀念的权利都被一同剥夺了。
自己所爱的人。面容也好,声音也好,都无法再回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都将在切嗣的噩梦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他们一定不会原谅亲手夺走自己生命的切嗣吧。
这就是所谓「正义」的选择,追求理想的代价。
切嗣已经无法回头了。
至此之后,切嗣遇到了爱丽丝菲尔,在沉寂了许久后终于决定复出,那个据说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正是切嗣所追求的奇迹吧。
让所有人幸福快乐,擦干所有人眼泪,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这种理想一点也不切实际。
既然如此,那就把自己的理想,作为愿望,寄托给圣杯吧。
名为切嗣的这个男人,至此怀着这样一个沉重无比的愿望,代替爱因兹贝伦家族,参加了这次圣杯战争。
在舞弥死后,这个男人在城堡里审视自己的内心,痛恨着自己的软弱,要是当时的计划周全的话,舞弥她…也不会死吧…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所爱之人,至亲之人,都要一个一个离开自己?
我做错了什么?
明明是正确的行为,却如此令人痛苦?
“切嗣,没必要悲伤和难过。”爱丽丝菲尔突然从切嗣身后走来,轻轻抱住了切嗣,“还有能够努力的机会,我还在你的身边,伊莉雅也是一样…
“只有取得圣杯,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
“嗯。”
“还包括复仇,是吧。”
“言峰绮礼,他一定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