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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剧烈的疼痛烧焦了小指根部,切嗣的后背不由得僵硬了。
浓浓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自从真正的把久宇舞弥当作助手以来,切嗣就把她的一根头发施了魔术埋在了小指的皮下组织。
同时舞弥也把切嗣的一根头发埋在了手指里,如果一方的魔术回路极端停滞——
也就是生命力衰弱到濒临死亡的绝境这种情况下,委托给另一方的那根头发就会燃烧,向对方示警,告知危机的存在。
那是考虑到甚至无法利用无线电或者使魔来传达信息的最坏情况而专门设定的,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告知“为时已晚”的信号。
现在,在这个时机发动,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在动摇之前先是感到狼狈,切嗣立刻动员起所有的脑细胞开始思考当前的状况和应对之策。
舞弥濒临死亡——
对于她,切嗣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情,但毫无疑问她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人。
她有资格让切嗣使用一划令咒。
正巧此时Saber陷入了困境,在柳洞寺外和Assass大战,而且被未知方设下的麻痹、遮蔽、干扰三个大魔术所阻拦,自己此时不就是回援Saber么?
为了让Saber脱险,同时也为了救舞弥,切嗣以极度的冷静思考到了这个事实。
“以令咒之名,命令吾之从者!”切嗣握紧拳头的同时,像机器一般快速念出咒语。
“Saber,立即到达新都,保护舞弥!!”
由于并不知道舞弥此时的具体方位,切嗣只能这么下令。
手背上铭刻的令咒之一,把内部储存的庞大魔力完全爆发出来,迸射出血红色的光芒,然后缓缓变淡。
毫不夸张地说这对于正在努力制服Assass的阿蒂拉非常意外,她最先明白的是,自己已经成为了某种大魔术的对象。
在下一个瞬间,她已经被完全剥夺了对于周围空间的认识,柳洞寺在她眼前消失,少女本人被送到了没有天地也没有任何方向感的“移动”之中了。
几乎使一切因果规律都崩溃的极限速度,在几分之一秒的“瞬间”里阿蒂拉本人已经有如光速般突破了空间带来的束缚,完成了不同两点之间的瞬间转移。
阿蒂拉从新都的高空有如流星般降落,在群楼间找到舞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可刹那间突破云雾,绽放于高空的,几乎遮蔽了整个视线的烟花突兀的在阿蒂拉眼前亮起,堪称响彻云霄的爆炸声足矣吸引每个人的视线。
“在那!”
阿蒂拉立刻反应过来,军神之剑散发着恐怖的魔力波动,对准了一栋大楼的顶端长驱直入。
“该死的女人!”
绮礼终究没反应过来舞弥手中拿着的是什么,那是她的信号弹。
狠狠的在舞弥身上踹了一脚,绮礼最终的选择是直接从大楼上跳下去。
但军神之剑的魔力光刹那间追上了绮礼,高温的烧灼让他惨叫一声,让绮礼像断翅的鸟儿一般落下,不知死活。
“舞弥小姐,请振作一点!”
阿蒂拉唯一能说出的安慰话,就是这个了,她怀抱起舞弥,让她半躺在阿蒂拉的大腿上。
“切嗣他…还好吧…”
“嗯,御主他…非常好。”
“我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希望可以撑到切嗣来吧…我…还想看到他最后一眼…”舞弥的声音很虚弱,虽然并没有什么伤口,但身体内部已经被摧毁得一塌糊涂了,那种攻击方式,可以理解为“寸劲”。
“Saber,你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呢?”舞弥的声音响起,这是她的茍延残喘,也是让自己不断气的唯一方式。
“我吗?”阿蒂拉看着怀中即将死去的女人,叹了口气,“一生都在战斗,直到死亡,哪怕成了英灵,成为了切嗣的从者,也依旧选择了这条路…”
“这样吗…”舞弥惨笑道,她看着夜空散发皎洁月光的月亮,轻声说道,“那Saber,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么?”
阿蒂拉点点头,这也许是舞弥最后的请求了。
“我所能够记得的,只有那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国家…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未来…只有相互之间的憎恨,以及互相之间为了生存对于食物的掠夺…战争永远也不会结束,明明连维持军队的资金都已经没有了,但是互相之间的杀戮却一刻不停持续着…那个时候,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与其征用士兵进行长期训练,不如直接让小孩子拿着枪上前线来的更快…”
“……”
阿蒂拉静静地听着舞弥的诉说。
“所以我已经不记得拿起枪之前的事情了…就这样,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只能不停地进行杀戮。狙击敌人,握紧扳机…整个人只剩下这一种机能,其他的都舍弃了…做不到这一点的孩子,都被能够做到这些的孩子杀掉了…然后我就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遇见切嗣…
“我作为人的内心已经死了。只有外部的器官还存活动,维持了人类的活动,而把我捡来维持我生命之人,是切嗣啊…所以我的生命可以任由他来使用…就是我留在这里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吗?”
阿蒂拉一直都对切嗣身边的人不甚了解,只是隐隐觉得,这样一个女人会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战斗至死,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往,却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
哪怕是阿蒂拉,面对这样即将逝去的生命,也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见惯了杀戮,血腥与死亡,用死人的白骨堆积起西行的战绩,塑造出“神之惩罚”,“上帝之鞭”的名声,却第一次在坚硬的内心中有了些许温度。
“Saber,你知道吗?我甚至没有名字…”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舞弥缓缓开口,“就连久宇舞弥这个名字,都是切嗣为了让我入海关时,假护照上的名字…”
“……”
阿蒂拉沉默着,内心深处在思索着,同时也静静聆听着。
“切嗣他,快到了吧…”
直到半个小时后,用尽全力才赶来的卫宫切嗣,不禁流下了泪水。
切嗣赐予这个少女名字,给她国籍,把自己的技术和知识传授给她,那就是久宇舞弥这个已经被决定了最终命运的人最初的开始。
命运啊…
命运这种东西…
正因为如此,没有必要在这儿叹气,并感到怅然若失——
这是理所当然的,毫无疑问的终结。
可是尽管如此,不知道为什么,切嗣膝盖还是在颤抖,喉咙一阵发堵,胸闷得喘不过气来。
阿蒂拉缓缓退开,静静地看着切嗣与舞弥,像伫立一旁的武士。
切嗣把舞弥抱起来,她慢慢睁开眼睛,空洞的目光四处游移,然后看到了切嗣那张熟悉的脸。
“……”
不知道到底该跟她说什么话,切嗣咬紧了嘴唇,强行让泪水止住。
感谢,或者抚慰的话,都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此时如果要对她说些多少有点意义的话的话——
切嗣说不出来。
干涩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舞弥看到切嗣的表情,有些红肿的眼睛上是泪痕。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行…你不能哭…”
直到舞弥指出来,切嗣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眼角即将满溢出来的泪水,哪怕擦干了也止不住。
“你…要把眼泪留给夫人…如果你在这儿哭的话…不行啊…你…很脆弱的…要是现在…哭的话…绝对不行…”
“我…”
切嗣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自己肯定犯了某种致命性的错误,直到现在切嗣才痛切地感受到,作为一个工具发挥作用,最终认为这样的命运也可以接受——
就像卫宫切嗣一向所做的那样,他一直以为久宇舞弥也是这样的存在,可是对于这样的自己,她却说出了那样的话。
她不是应该有某种不同的生存或者死亡的方式吗?
“你好不容易…又变成了以前的切嗣…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摇的话,不行的…”
“舞弥,你放心吧。”切嗣盯着舞弥那逐渐消失神采的双眸,用压抑的声音打断了舞弥的话,“一切都交给Saber吧…舞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虽然已经丧失了利用价值,可是卫宫切嗣却依旧要为了取得圣杯而战,他能做出的,也就是这些。
没有必要忍受痛苦,也没有必要继续思考,可以把一切都放手了。
听到这个冷酷无比的宣言,久宇舞弥轻轻地点了点头。
“舞弥……”
切嗣轻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没有回答。
任何修正,否定的话,都不会再说出口了。
那个静静躺在切嗣臂弯里的,是已经变得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