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大雪封城。
相府门前积雪半尺深,青黛正指挥小厮们清扫石阶,忽见一辆青篷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起,露出一张俊秀却阴郁的脸——萧云琅披着素白狐裘,眉眼间与萧宾月有三分相似。
“萧公子留步。”青黛横臂拦住,“相爷今日不见客。”
萧云琅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帖子:“本公子奉秦王殿下口谕,来给楚相送年礼。”
这年都过了半个月了,青黛迟疑间,府门内传来楚衡冷冽的声音:“让他进来。”
正厅内,地龙烧得极暖。楚衡端坐主位,指尖摩挲着一方白玉镇纸,眼皮都未抬:“萧公子好大的本事,短短一个月竟能请动秦王殿下当说客。”
萧云琅不慌不忙地解开狐裘,露出内里绣着暗纹的月白长衫:“楚相说笑了。在下只是听闻……”他故意顿了顿,“听闻舍妹可能尚在人间。”
“令妹?”楚衡终于抬眼,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萧家何时将私生子写入族谱了?”
萧云琅面色一僵,指节捏得发白。
“本相记得,萧大人至今未承认你的身份。”楚衡慢条斯理地翻开案上账簿,“一个连祠堂都进不得的外室子,也配来本相府上要人?”
窗外雪粒子簌簌拍打窗棂。萧云琅突然笑了:“楚相何必咄咄逼人?”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物件,您总该认得。”
羊脂白玉上刻着“长孙”二字,正是萧宾月曾经带着的长孙霜的遗物。
“此物怎会在你手里?”楚衡眸色骤冷。
“三日前,有人将它扔进萧府后院。”萧云琅把玩着玉佩,“恰巧砸在家父最珍爱的墨兰上,这人还真会挑地方!”
楚衡手中镇纸“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萧云琅向前倾身,意味深长地看向后院方向:“楚相觉得,现在的楚夫人看到这个,会不会想起来点什么?”
厅内炭火“噼啪”爆响。楚衡突然起身,玄色官袍在萧云琅眼前投下浓重阴影:“你在威胁本相?”
“在下不敢。”萧云琅故作惶恐,眼底却闪着精光,“只是秦王殿下近日头疾发作,急需静玄师太留下的药方……”
“药方在谢沉舟手里。“
“可引子,只有舍妹的血能用。”萧云琅压低声音,“楚相若肯割爱,秦王殿下愿意舍妹永远想不起来过往。”
寒风突然撞开窗棂,卷着雪粒扑进来。楚衡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忽然想起阿娩今晨还说要折枝插瓶。
“萧公子。”他转身时眸中已结满冰霜,“回去告诉燕昀——”
话未说完,后院突然传来箜篌声。曲调断断续续,正是《越人歌》最难的轮指段落。萧云琅瞳孔骤缩:“这是……”
“本相的内子在习琴。”楚衡袖中滑出三枚透骨钉,“萧公子若再敢提萧宾月三字……”钉尖寒光一闪,“本相不介意让萧家绝后。”
萧云琅倒退两步,却仍不死心:“若是舍妹有朝一日想起来曾经,楚相又想怎么面对呢?”
箜篌声戛然而止。
楚衡猛地掐住萧云琅脖颈,将他抵在柱子上:“你以为本相不知道?你们也不愿意她想起一切来,否则你这个哥哥到底要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