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尽。
阿娩坐在竹楼的小院里,指尖轻轻拨弄着箜篌琴弦。自从除夕那日买下这把琴,她便日日练习,那些深藏在肌理中的记忆似乎正在一点点苏醒。
“音调高了。”
楚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一双修长的手覆上她的,微微调整了琴弦的松紧。他今日穿了件靛青长衫,发梢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显然是刚练完剑回来。
阿娩仰头看他,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在想什么?”楚衡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卷起她一缕发丝。
“觉得你好看。”她脱口而出,随即耳根发热。
楚衡低笑一声,正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黛匆匆跑来,脸色煞白:“相爷,青锋大哥受伤了!”
楚衡眸色骤冷。
厢房内,青锋靠在榻上,右肩一道刀伤深可见骨,血色发黑,显然是淬了毒。白翎正在为他清理伤口,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谢家的阎罗笑。”青锋咬牙道,“昨夜在集市盯上我们的,一共七人,都解决了。”
楚衡站在窗边,逆光中的侧脸如刀削般冷硬:“确定是谢家?”
“为首的那个,手臂上有谢家独有的蝎子刺青。”青锋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令牌,“还找到了这个。”
令牌上刻着一个古朴的“谢”字,背面是南疆特有的蝎尾花纹。
阿娩站在门边,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她应该害怕的,可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这场景在哪里见过。
“阿娩。”楚衡忽然转身,语气柔和下来,“你先回房。”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时,余光瞥见楚衡袖中寒光一闪——那是他惯用的透骨钉。
——他想杀人。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颤。
午后,阿娩正在煮茶,院门突然被推开。楚衡带着一身血气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解决了?”她轻声问。
楚衡没说话,只是接过她递来的茶一饮而尽。茶水滚烫,他却浑然不觉,喉结滚动间,脖颈处一道细小的血痕若隐若现。
阿娩心头一紧,取出帕子轻轻按在他伤口上:“你受伤了。”
“小伤。”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谢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为什么是谢家?”她忍不住问,“我们与他们有仇?”
楚衡眸光微动,抬手抚上她的脸——这张陌生的、由他亲手给予的容颜:“谢家与……你从前有些过节。”
他没说出口的是,谢家正是静玄师太的母家。
阿娩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那你要小心。”
楚衡浑身一僵,随即用力回抱住她。他低头轻嗅她发间的清香,声音沙哑:“嗯。”
窗外,一只信鸽落在竹篱上。青黛取下竹筒,匆匆走来:“相爷,京城回信。”
楚衡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谢家之事,我已知晓,爱卿安心。】
落款是一个凌厉的“昀”字。
他冷笑一声,指尖燃起火焰,将信笺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