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内,烛火将熄未熄,光影在墙上摇曳如鬼魅。
萧宾月已经昏睡了整整六日。
楚衡坐在榻边,指节抵在眉心,眼底血丝密布,像是数日未曾合眼。他的衣襟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心口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可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榻上的人。
她的呼吸很轻,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色淡得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片潮湿的南疆雾气里。
“巫医。”楚衡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确定她没事?”
巫医站在窗边,手中捧着一碗漆黑的药汁,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噬心蛊已除,她体内的同命蛊自然消散,昏睡不过是身体自愈的过程。”
“那为何还不醒?”
“急什么?”巫医冷笑,“你以为换命是儿戏?她的魂魄需要时间归位。”
楚衡的手指猛地攥紧,骨节泛白。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声音低沉:“若明日还不醒,我便带她回京。”
“随你。”巫医将药碗放在案几上,“这药等她醒了喝。”
说完,她佝偻着身子推门离去,竹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屋内重归寂静。
楚衡伸手,指尖轻轻抚过萧宾月的脸颊,触感冰凉。他的手指微微发颤,最终收回,握成拳抵在唇边,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窗外,南疆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潮湿的水汽渗入竹屋,连带着榻上的被褥都泛着潮意。
第七日清晨,楚衡终于失去了耐心。
“青黛。”他冷声道,“收拾行装,我们今日启程。”
青黛眼眶微红:“相爷,小姐她……”
“带她回京,找太医。”楚衡的声音不容置疑,“南疆的巫术,不过如此。”
他说着,俯身将萧宾月轻轻抱起。她的身子比前几日更轻了,像是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骨肉,随时会在他怀中消散。
楚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怀中的萧宾月忽然轻轻动了动。
楚衡浑身一僵,低头看去——
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眸,像是初生的幼鹿,懵懂而茫然。
楚衡的心跳骤然停滞。
“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萧宾月眨了眨眼,目光缓缓聚焦在他脸上,而后——
露出一个陌生而疏离的笑。
“这位公子,你是……?”
竹屋内,空气仿佛凝固。
楚衡的手臂猛地收紧,眼底翻涌起骇人的风暴:“你说什么?”
萧宾月被他突如其来的戾气吓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我不认识你……”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和困惑。
楚衡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站不稳。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熟悉的影子,可那里只有陌生的茫然。
“萧宾月。”他一字一顿地唤她,声音低沉如深渊,“你再敢说一遍?”
萧宾月被他吓得不轻,眼眶瞬间红了:“我真的不认识你……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