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教你学乖(1 / 2)

饮食男女 武文弄沫 5699 字 7天前

刘国友直到端起酒杯,都还没反应过来,曾经的小老弟怎么就成了大领导。

“别光顾着自己喝,敬酒。”

秦淮茹见他失态愣神,在桌子底下捅咕了他一下,稍作提醒。

她也能理解刘国友此时的心情,换做是谁骤然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发蒙。

其实想想,不仅是刘国友这样,今天坐在这里喝酒的街坊邻居们哪个不是回想起李学武的这几年,感慨颇多。

“听说过飞机干部,就是没见过。”刘国友看向她,“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突然有点……”

他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端起酒杯往李学武那桌走去。

秦淮茹站在原地,心里百般滋味,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就着烈酒往肚子里咽。

喜酒不醉人,但人自醉。

今年大院里少了三大爷这样混喜酒的奇葩,气氛却是和谐了很多。

也许明白秦淮茹的心意,单位里一个人都没有来,但礼账却写了一大篇。

街坊邻居没有喝多几个,今天的主角刘国友和秦淮茹却是双双醉倒了。

棒梗很是懊恼地站在门口看着母亲的醉态,心里也是憋屈的难受。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也许是酒入愁肠话更多,秦淮茹今天说了很多。

即便是理智仍在,可话里话外还是有诸多对苦涩生活的抱怨。

贾张氏听得出来,有些话是说给她听的,有些话是说她给邻居们听的。

她现在人微言轻,往后还要仰仗儿媳妇儿鼻息生活,能说什么。

邻居们也都是劝着秦淮茹,往前看,放宽心,迎接新生活。

再有不到半个月,今天这酒席上的邻居们便要散伙。

虽然还是在一个住宅区,可楼上楼下,一栋二栋的,往后见面的机会少了,感情也不会再有大院这样的亲密。

可以预料到的,这顿酒席也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齐聚。

感情混着烈酒灌入愁肠,说着说着,秦淮茹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么多年她的辛苦付出,忍受丧夫之痛努力支撑起破碎的家庭。

上有老,老的不体量人,下有小,小的不懂事,她这心里委屈也憋屈。

从今天开始,她也有了可以诉说仇怨的对象,也算是苦尽杆来吧。

东屋还在热闹着,大家或是劝着秦淮茹,或是恭喜她的幸福来之不易。

李学武喝得了杯中酒,离了唠唠叨叨的傻柱往门外走去。

桌上的人还以为他去厕所,看着他离开也没有说什么,端起酒杯继续喝。

门口,棒梗见他出来,只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也不说话。

李学武也没有说话,只是浅浅地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棒梗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顺着他的招呼转过身,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感慨着的母亲。

十三岁了,大脸猫这半年个子长的很快,也是男孩到了长身体的时候。

在这一时期的男孩嗓音会变化,性格上也会发生一定的改变。

如果生活中遭遇了一些不能理解,或者说自己处理不好的情况,难免会出现偏激的思想。

李学武的一米八几的个子,揽着棒梗的肩膀,他的脑袋能到李学武的胸口。

“看你没怎么吃饭,不饿?”

“嗯——”

棒梗的回答很简短,微微低着头,好像是应付,又好像是实话。

今天傻柱也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秦淮茹更是难得的舍得,大方。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如果换做是别人家的酒席,棒梗肯定要吃个滚肚圆,只是今天——

“我没有心情。”

“呵呵——”

李学武理解地点点头,一边走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

“我不想长大。”棒梗嘀咕了一句,他没有想过长大的代价是失去妈妈。

以往他妈管他、打他的时候,他恨不得没有妈,只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失去了母亲,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男孩的思想总是狭隘的,不成熟。

他不承认那个后爹,即便奶奶教给他要同对方处好关系,这样才能得到对方的认可,继承对方的房产和财产。

可他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因为奶奶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去跟别人分享母亲。

连那个后爹他都不想承认,更何况是那两个用异样目光打量他的姐妹。

自己又不是没长手,为什么非要“认贼作父”等着继承人家的财产。

他想不通奶奶说的话,可也懒得狡辩,更不会跟那对姐妹解释,他没有抢夺她们父亲和家产的任何心思。

嗵——

抬脚踢飞了甬路上的碎砖头,这院里的气氛诡异又陌生,连以往绝对不会出现的砖头都有碎渣了。

都说长大了好,长大了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做的事,骗人,都是骗人的。

棒梗唯一还能信任的,也只有揽着他肩膀的武叔了。

“时间是个无情的混蛋,就算你再不情愿,它也会推着你往前走。”

李学武带着他往后院走,嘴里慢悠悠地说道:“你要么选择面对现实,努力过好剩下的每一天,要么选择逃避现实,找个谁都不认识你的地方等死。”

“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棒梗天真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真有吗?”

“呵呵——”李学武低下头看着他,认真地叮嘱道:“等你找到了一定要告诉我,因为我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好地方。”

“武叔你喝多了,你才多大啊。”

棒梗纠正了他话里的语病,低着头说道:“我真想找个这样的地方躲起来,谁都不想见到。”

“唉——”李学武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讲道:“你是想躲起来,让你母亲为了你的离家出走而着急上火吧。”

“她会伤心,会后悔,后悔没有在意你的感受,给你找了个后爹对吧。”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让棒梗无话可说,头垂的更低了。

“我现在很难教给你如何变得强大,但我希望你能尽快成熟起来。”

李学武捏了捏他的肩膀,说道:“你得学会抬起头,勇敢地往前走,面对任何困难和挑战都是如此。”

“生活总是会给你一颗甜枣,然后无情地回手抽你一巴掌。”

他笑着说道:“你不能因为吃了甜枣就忘乎所以,更不能因为挨了巴掌就自甘堕落。”

“我现在跟你说你母亲的困难和苦闷,你是不会理解的,所以我不说。”

李学武低头看了他一眼,讲道:“但我要说你母亲是个好人,是个好儿媳,好妈妈,你不会否认吧?”

棒梗沉默了一会,还是摇头,认可了他说的话,他的妈妈是好妈妈。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李学武安慰道:“你早晚会长大的,当你不需要母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那时候会如何的孤独。”

“我还是不能理解。”棒梗闷声说道:“明明我们家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为什么她还要找个人嫁了。”

“你当然不能理解。”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因为你不是你妈妈,你理解不了她现在的心情和需要,就像你妈妈不是你,也理解不了你的想法。”

“亲人之间总有一个人需要先主动,你也舍得不让你母亲向你低头吧?”

他站住了脚步,看着棒梗的眼睛说道:“你只有快快长大,好成熟起来,理解她,这样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事。”

“那你呢?”棒梗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问道:“如果武叔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就像你说的,成熟的考虑。”

“如果我是你,我会祝福她。”

李学武手按着大脸猫的肩膀,道:“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更久地陪伴着她,她需要一个肩膀做依靠。”

“当然了,如果我是你,我会更早地有所作为,给她更多的底气。”

他抬了抬眉毛,讲道:“就像你去年养的那些小鸡,卖鸡蛋也好,卖活鸡也罢,你有一份收入,就会很自信。”

“如果你有能力亲手创造自己的好生活,亲口告诉你母亲,不用惦记别人的房子,算计别人的财产,那她一定很欣慰,很自豪,很骄傲。”

“嗯——”棒梗好像听懂了,犹豫着说道:“我不能左右她的想法和决定,但我能做些什么表示自己的态度。”

“你确实长大了。”

李学武没想到,棒梗能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只有经历过困苦才能快速成熟,成长。

“如果你给我当后爹就好了。”

心情好了很多的棒梗又变得幼稚了起来,不甘心地嘀咕道:“我不图你的房子和财产,我就喜欢听你说话。”

“喜欢听我说话也用不着请我当你后爹啊。”李学武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咱们做个朋友不好吗?”

“嘿嘿——”棒梗笑了起来,说道:“武叔,我不想上学了,没用。”

他眼睛亮亮的,认真地讲道:“我知道你在山上有关系,有门路,你能帮帮我,我想上山,养鸡,养很多鸡。”

——

“你都跟我儿子说什么了?”

周一上午,赶着李学武刚开完班子会议,秦淮茹便来到了他办公室。

还没坐下呢,她这嘴里便连嗔带埋怨的要找李学武算账。

“怎么了?没说什么啊。”

李学武摆了摆手,示意过来探看的王露不用管这边,忙她自己的。

王露自然认识招待所的秦所长,笑着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没说什么他跟我讲要辍学。”

秦淮茹嘟着嘴,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李学武的眼睛叹了一口气,道:“早晨起来就跟我说,上学没啥用,他想挣钱,靠自己生活。”

“这不是挺好的嘛——”

李学武笑了笑,也没坐下,就端着茶杯站在一旁。

“从小就知道要独立生活,赚钱养家,可不比同龄孩子好多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好骗啊。”

秦淮茹翻了个白眼,嗔道:“他现在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

“一定是你说给他什么,他才跟我说那些假大人的话。”

“谁说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棒梗说这些了。”李学武好笑道:“喝你一顿喜酒,你还粘包赖啊。”

“跑了你了,我有千里眼。”

秦淮茹目光流转,瞥了他道:“说,你到底跟棒梗说什么了。”

“我不信,喝醉了还能用千里眼?”李学武并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倒是调侃了她起来。

其实不用秦淮茹说,他也知道,一定是贾张氏看见了。

那天他带着棒梗往回走,中院都没有别人,一定是贾张氏不放心大孙子,跟着出来了,躲在哪里听见了,看见了。

就像秦淮茹说的那样,棒梗现在正处于叛逆期,家里人谁的话都不听,连傻柱和一大爷劝都不好使,他只信李学武的话。

可李学武又不经常回来,多了说一早一晚来大院接送李宁,哪里有时间开导他。

昨天酒席结束前,李学武带着棒梗离开,说什么秦淮茹也能猜得出来。

她进来来表面上是找李学武算账的,实际上是来感谢他的。

感谢他的理解,感谢他对棒梗的照顾,更感谢他给棒梗安全感。

以前的秦淮茹浑浑噩噩,每天都为全家的吃饱不饿问题忙碌奔波。

现在她也是干部了,考虑问题的角度自然是不一样的,能感受到李学武的善意,更知道他对孩子的好。

所以李学武听说她来找茬,一点都不带着急的,也懂她的心思。

“真是的——”秦淮茹无奈地捏着手,“这孩子长大了,心思也复杂了,我这当妈的太失败,永远不懂他的心思。”

“我希望他好,努力给他学习的环境,他是不理解我啊。”

“那你就去理解他啊。”

李学武很自然地讲道:“母子之间,总得有个人主动一些。”

“你期望中的双向奔赴,也得表现出要靠近的意思啊。”

放下茶杯,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讲道:“我不是联合学校的老师,但他的成绩你自己心里有数。”

“在联合学校学点基础知识没有问题,但能学多少还要打个问号。”

李学武摊开手,问道:“你觉得以棒梗的成绩,能考咱们集团的技术工人岗吗?你舍得他调剂去别的工厂吗?”

“这还得说他有这个机会,其他工厂也想要他。”

“那养鸡就好了?”

秦淮茹反驳道:“现在是什么形势你也知道,真跑到大山里去养鸡,吃多少苦就不说了,未来哪有出路啊。”

“秦淮茹,你我都不是大神,算不准未来会有什么样的路可走。”

李学武认真看着她强调道:“但棒梗现在就知道自己想要走什么路。”

“你永远不可能左右他的思想,更不可能管束他一辈子。”

“我知道,我知道。”秦淮茹无奈地讲道:“这人生都是他自己的,可我不是想他生活好,未来轻松一些嘛。”

“你代替不了棒梗,就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李学武靠在了椅子上,道:“我当然不希望他辍学,但看样子,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学习的想法和信心。”

“那怎么办?”秦淮茹有些慌了,问道:“总不能真去养鸡吧?”

“养鸡怎么了?行行出状元嘛。”

李学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他跟我说想上山,我没答应他。”

“我跟他说了,养鸡也是需要学问的,至少得等他学会自己做饭,能独立生存了再说,否则上山只能饿死。”

“你倒是真支持他——”

秦淮茹听他如此说,觉得还有缓和的余地,这心里也落了地。

“真要是你自己儿子,我就不信你舍得让他上山去养鸡。”

“哎,这可不一定。”李学武笑着点了点她,道:“昨天棒梗还跟我讲,想让我给他当后爹呢。”

“啐——胡说八道——”秦淮茹嗔道:“棒梗才不会这么说呢。”

“不信吧?问问你婆婆去啊。”

李学武笑着挑了眉毛,放下茶杯说道:“真要是我亲儿子,他如此决心做一件事,我一定支持他。”

“秦淮茹,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学校的老师,你也不是育儿专家。”

他认真地提醒道:“棒梗这个年龄正是敏感期,叛逆期,别老是想着给他安排好一切,他不是逆来顺受的孩子。”

“真听了你的,他上山当鸡倌。”

秦淮茹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是你给他的?”

见李学武没有否认,她心里感动之余,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还是太小了,做什么事我都不放心,就像你说的,至少要等他学会照顾自己才行。”

她把钱推了推,道:“别给他钱,就算是要上山,我这当妈的就算再不愿意,也不会看着他吃苦受罪。”

“该给他的,这个家都是他的。”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也别给孩子太多负担。”

李学武并没有在意那五十块钱,很是随意地讲道:“或许他并不需要你给他的家,他需要的是你的关注和关心。”

“还说自己不是老师呢。”

秦淮茹听懂了,嘴里揶揄道:“我还真得时不时来你这儿取取经呢。”

——

啪——

办公室的门被甩上,周泽川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支点上。

剩下的连同火柴随手被他丢在了办公桌上。

他手有些哆嗦,嘴上却使劲唑着烟头,然后一口气喷出烟雾。

好像这样就能将心中的怒火和怨气消散一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