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虽然顽固,但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便盘算开了。
最终,在招娣娘和弟弟的劝说下,李老汉勉强同意让李招娣继续去作坊做工,但条件是每月工钱必须全部上交。
李招娣满口答应,心里却想着:能出来做工就好,至于工钱,总有办法藏些私房。
就这样,李招娣顺利回到了的作坊,继续上工。
她格外珍惜这个机会,干活比谁都卖力,很快就成了织布好手。
此刻,她见王春花神色不对,连忙蹲下身轻声询问。
王春花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李招娣顿时明白了。
去年李癞子闹事时,王春花的遭遇与何舜华何其相似。
于是,她握住王春花颤抖的手:“春花姐,何管事能讨回公道,是好事啊。”
“是啊...”王春花抹了把眼泪,压低声音,“我就是...就是觉得,原来我们这样的人,也能...”
也能堂堂正正地活。
这句话她没说完,但李招娣懂。
陈念儿闻言撇了撇嘴:“要我说,和离有什么好?女人离了男人怎么活?何管事是有本事,能在宋家当管事。咱们这样的,离了男人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你这话就不对了。”杨小芳皱眉反驳,何管事能当管事,不也是靠自已的本事?咱们现在不也在作坊做工挣钱?谁说女子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李招娣闻言接口道:“就是!咱们现在每月工钱不比男人少,自已挣钱自已花,何必非得看男人脸色过日子?”
李招娣还是个未成亲的姑娘,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惊得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赵嫂子慌忙捂住她的嘴,左右张望:“作孽哟!这话传出去,你还怎么嫁人?快别乱说!”
但角落里已经响起几声赞同的低语。
女工们分成两派,争执声渐渐大了起来。
“都吵什么呢?”账房冯先生闻声赶来,板着脸道,“活都干完了?东家发工钱是让你们来说闲话的?”
女工们立刻噤声,各自回到位置上。
但梭子声中,低语仍在继续。
“要我说,何管事这事做得对。”李招娣小声对王春花道,“女人凭什么非得受男人的气?”
王春花眼神闪烁,想起自已被李癞子打得半死的那个夜晚。
若不是杨小芳相救,她坟头草都该长高了。
“可是...”她犹豫道,“和离了往后怎么活?一个女人家......”
“怎么不能活?”李招娣指了指忙碌的作坊,“咱们有手艺,能挣钱,在作坊里好好干,养活自已不成问题,你儿子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王春花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棉线,思绪翻涌。
是啊,若是当初她有勇气离开李癞子......
“招娣,”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说...我要是...”
李招娣会意,紧紧握住她的手:“春花姐,你早该这么想了!”
不远处,赵婶子看着两个年轻女工窃窃私语的样子,忧心忡忡地对李大嫂道:“这世道真是变了。何管事这一和离,怕是要带坏不少年轻媳妇啊。”
周大嫂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口子昨儿还念叨,说现在作坊里的女人心都野了,让我少跟她们来往。”
但更多的女工,尤其是那些在作坊里凭借自已手艺挣到钱,尝到甜头的,心中却泛起了别样的涟漪。
何舜华的和离,像一粒火种,落在干草堆上。
虽然暂时看不到火苗,却已经在她们心里埋下了改变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