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道友请留步(1 / 2)

“哪儿?去货运站?”

李学武这边还没有开口,沈国栋却有些惊讶地看了秦淮茹一眼,“现在去?”

“现在去货运站啊……”

就连闫解放都有些迟疑了,看了李学武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屋里几人的反应全被秦淮茹看在了眼里,只是心里无奈,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前几年的事你还记得。”

她只看李学武,轻声解释道:“回来以后路段虽然没有追究,但前途也受了影响。”

“尤其是最近两年,我不说你也知道,形势实在是不大好,他们很多人都在找出路。”

“这——”沈国栋抿着嘴角微微摇头,看着她讲道:“秦姐,您别怪我多嘴啊,现在货运站可乱着呢。”

“确实是这样。”闫解放在一旁也点头附和道:“我们接活儿都能感受得出来。”

“活儿没怎么受影响吧?”

刘光福抽着烟卷,看了闫解放问道:“我有几个朋友也在跑运输,这几天都不敢去了。”

“确实有点麻烦,不过我们还行。”

闫解放很在意李学武的态度,这会儿的表达有些含糊,是不敢说真话的模样。

李学武却是一直没有说话,只坐在那听着他们讲。

这院里也没什么人了,如果下个月搬迁,这院里会更显荒凉。

闫解放因为带着弟弟妹妹跑运输,手里有了活钱,家里的矛盾平息,人也有了自信。

刘光福则是有老爹扶持,大哥不来家里打秋风,二哥在钢城也有了出息,他自己又争气,这院里不敢说日子最好,也不是差哪去。

要说年龄,其实他们也都是大小伙子,就这三四年,一个个的都立事了。

只要有了正经营生,养家糊口,就会被社会所承认,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沈国栋要维持街道上的影响力,自然要把大院的街坊邻居们维护好。

所以倒座房这边一有什么事情,只要摆桌招待,不算外客的话,都会叫上他们。

朋友就是这么处的,你叫我吃饭,我承你的人情,有事招呼一声准到。

后院二大爷支吧小儿子结了婚,家里也稳定了下来,又全家准备搬上楼。

所以眼看着的,他已经不管家里的事,就连外面的事也一并让刘光福出面。

今天李学武要回来吃饭,也没有外人,沈国栋便早早地叫了他们一起过来。

所以这会儿屋里看起来乱糟糟的,除了姥爷,全都是年轻人。

二爷哪去了?

自从沈国栋盘下街道的大库房,二爷便带着小子们搬去了那边。

同这边一样,沈国栋也张罗着找人盖了一溜大瓦房,连食堂带办公,还有几铺大炕,衣食住行都有了。

那院里可什么都不缺,小工厂就有四五个,多半是沈国栋张罗的,也有街道给的。

你别看沈国栋以前是破落户,现在却成了街道搞小经济的脸面。

周围几个街道谁不眼气,要论搞小经济、小工厂,谁不知道交道口有能人啊。

以前或许还会有人嘀咕沈国栋的身份,现在可没有人再扯闲话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自己人。

再一个,有干妈王淑华照顾着,这街道谁还不知道他的根底。

要说沈国栋不务正业,整没用的,王淑华才不会揽这个闲事呢。

可实实在在的,几个小工厂营办起来,再加上沈国栋联系的东风三一建筑合作社,这街道就快不养闲人了。

这话怎么说?

这年月谁不知道找工作难啊,而且这工作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的,得有身份。

土生土长的胡同子,上哪有那么多机会去,要人没人,要关系没有关系。

待就业青年多了,问题和麻烦也就多了。

王淑华同街道都很头疼,可有了小经济,有了小工厂以后就不愁了。

回收站也好,运输队也罢,年轻的棒小伙就是最好的劳动力,只要舍得

这小伙子有出路,大姑娘家家的有没有?

有,缝纫社开的正好,沈国栋找回来的业务,够她们做不完的做。

就是街道上没有什么文化的家庭妇女们,也都能来缝纫社工作。

真有能干的,一家子奶奶、妈妈带几个闺女,攒两台缝纫机,能24小时不停地作业。

沈国栋在给职工开会的时候讲了,缝纫机一转就来钱,缝纫机一停就算钱。

别的单位都是月底开工资,这儿可不是。

早晨上班铃声一响,工作就派下去,到了晚上收工,你做多少财务就给点多少票子。

你要熬夜加班也没有人管你,赶着明早开班前一起算钱。

这红票子、绿票子就在大铁箱子里摆着,班长把计数账本往桌子上这么一摆。

女工们排着队地确认工件数签字领钱。

你挣1块别骄傲,她挣5毛别气馁,全凭借自己的本事挣钱,谁都说不出个你好她坏来。

都是城市户口,就算是老坐地户,家里东拼西凑的也能凑出一台缝纫机来。

只要搬到这里,那就成了赚钱的工具,有哪个家庭妇女舍得这份意外之喜的。

别的街道眼气没有用,沈国栋搞这个小工厂基本上就赔本赚吆喝,他自己没赚这钱。

要不怎么街道那些干部真照顾他呢,街道老百姓赚着钱了,都要撵他们的好。

这沈国栋在其中费劲巴力的,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感谢和表达?

本身手里就有一群兄弟,更有自己的势力,出手大方,为人厚道,做事本分。

秦淮茹是红星钢铁集团的招待所所长,可从来不敢小瞧了李学武的这位把兄弟。

说是两不相干,可谁看不出来,沈国栋就是李学武安排在京城的白手套。

这东城区从街道派处所一直到分局,从街道到区里,哪怕到了市里,沈国栋也能说得上话。

所以他要说话,秦淮茹是要仔细听的。

沈国栋有这份体面,可也不见他骄傲,更没有说打着李学武的旗号闹什么事去。

越是这样,他社会上的朋友就越多,尤其喜欢他的这份靠谱。

你就掰着手指头数吧,跟红星钢铁集团相关的企业,他有哪个是不熟悉的。

现在集团成立了销售总公司,以前调度管的部分运输任务都独立出来进行外包了。

沈国栋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销售总公司的外包任务有他做的,没有别人抢的。

前脚从街道的关系组建了运输队,接下这份运输任务,后脚才开始买的车。

买什么车?

二汽的古力同听了李学武一个电话,上赶着找过来给了实惠,采购了三十多台BJ130。

除了半截箱货,沈国栋又出钱购买了一批重载红牛三轮车,专跑短途。

十三太保留在京城的有一半在负责回收站的业务,剩下的一半都去了运输队。

这运输队有沈国栋的车,也有挂靠的,比如傻柱这种,挂着收租金的。

也有闫解放这样的,挂进来跟着一起跑活,算是有了组织,但得交挂靠费。

沈国栋要说货运站现在的情况复杂,那就一定是复杂的,秦淮茹真得仔细考虑。

“国栋,听说你要当书记了?”

秦淮茹撂下自己的事,笑着看了沈国栋说道:“这可是大喜事,咱们院也算有势力了。”

“瞧您说的,我这算啥势力。”沈国栋笑了笑,抱着膝盖坐在炕上解释道:“是街道给我个方便,说是年后换届给我找点事做。”

“那也是实权的干部啊。”

秦淮茹真心实意地恭喜他,又聊了几句,这才重新说回了货运站。

“老刘的情况他们领导已经努力了,不过他年龄到了,再辛苦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

她看了李学武一眼,继续介绍道:“当车长这么多年,他自己也干够了,这时候下来正好,在三产干几年就等着退休了。”

“三产确实是个路子。”沈国栋抬了抬脚尖,整个身子前后晃了晃,目光扫过李学武,嘴里缓缓地说道:“就怕根底不足容易出事。”

“嗨——”秦淮茹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他在路段上背的黑锅多了去了。”

“真要到了三产单位,车站的领导也会照顾几分,不会太过于为难他。”

这话一说,沈国栋便了然了。

关于刘国友的问题,刚刚他也是听了个糊涂,好一会才想起来。

当初李学武往钢城走车出任务,就是搭的刘国友这班货车,结果就遇到李姝了。

李姝的身份特殊,当时为了解决这件事,年纪最小的李学武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责任。

这责任其实就是李姝,他要抚养李姝,是把刘国友和韩大车给解放了。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李学武这边承担了大部分责任,才换来了那两位的平稳处理。

虽然没有明确的处理,可实际上领导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他们都断了进步的路。

尤其是这两年捕风捉影,夸张其辞,互相攻讦的工作风气,两人的工作环境实在困难。

刘国友俩闺女,好好的工作坚持不下去,宁愿找个带儿子的寡妇,为了什么?

还不是家里照顾不过来了,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老了都没人伺候嘛。

再一个,这寡妇也是有能耐的,至少能拉他一把,换一条路发展。

你别听秦淮茹诉苦,说什么在三产干几年等着退休的说辞。

什么几年啊,刘国友也才三十七八,正当年的时候,换个赛道还想努努力呢。

在路段实在没辙了,到了三产总能得着点实惠的吧。

所以别老说后世年轻人总有歪门邪道,不想努力了,难道“倚老卖老”不算努力吗?

你看刘国友,宁愿受秦淮茹的压力,明知道她有个儿子要“建设”也还是接受了。

相中了秦淮茹的水灵灵,也相中了秦淮茹在单位的关系,他是早就瞄着货运站了。

当然了,刘国友不知道李学武在红星厂的影响,也不知道货运站真要出事。

当时想的是到货运站当个普通干部就行了,现在不是有更好的机遇了嘛。

结婚那天他算是看明白了,秦淮茹能有今天,还真不是巧合。

这院里要没有李学武这位能人,能出现这么多的能人?

李学武那一家就不说了,招待所所长秦淮茹、俱乐部主任于丽、回收站负责人沈国栋……

这些人都是李学武的关系,那他这“新姑爷”不也能靠过来,搭一搭顺风车?

你要说他心里有没有想过秦淮茹能有今天,到底是用什么从李学武那换来的。

这个问题就很幼稚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鲁迅都说呢,要想生活过得去,难免……那啥那啥对吧。

再说了,李学武还在他之前呢。

——

“怎么?他没同意?”

贾张氏见秦淮茹回来,脸色并没有几分欢喜,便有些紧张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秦淮茹随口解释了一句,又看向了婆婆,道:“他没拒绝。”

“没拒绝,也没应吧?”

贾张氏可不糊涂,点破了秦淮茹的心思,有些埋怨道:“你就不应该这个时候去。”

“要我说啊,这男人哪有不小心眼的。”

她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讲道:“尤其是在女人这件事上,你怎么能跟他提刘国友的事呢。”

“哪跟哪啊——”秦淮茹有些不耐地看了里屋一眼,孩子们都睡了,就棒梗还没回来。

不用想了,这小子准又跑门房躲清静去了,就是不想听她的唠叨。

今年门房可消停,再没有年轻人聚在那边打牌扯闲蛋。

就算是进了冬天,这家家户户也都忙的厉害,一个个的都奔着钱使劲,哪里有闲人呢。

这院里的刘光福和闫解放不往院里招人,这门房就没有人。

入冬以后一大爷又张罗着各家出人值班,算是个传统了。

棒梗不耐烦她的唠叨,还有结婚的事,不声不响地搬去了门房住。

贾张氏劝了几次不顶用,秦淮茹也就随了儿子,那门房住着虽然小,可一点都不冷。

至少比家里这木板床暖和的多,那边的火炕烧点就热乎了。

“你还不愿意我说你。”

贾张氏停了手里的活计,从眼镜框上面看了秦淮茹,道:“你要结婚,我挡着你了?”

“当时我就把话撂这了,你要脚踩两只船,翻船是一定的,两边你都不讨好。”

她见秦淮茹不爱听,哼哼两声,又继续忙活手里的活了,嘴里却也不闲着。

“说不让你结婚吧,好像我这个当婆婆的横着你,耽误了你。”

秦淮茹虽然不爱听她说话,可也不想反驳,这事都快成婆婆嘴里的老话常谈了。

一有点事就要讲,她也烦了。

“真要找个男人结婚吧,你自己也看见了,多了一家子的麻烦。”

贾张氏摊开手,道:“这后爹难当,还是后妈难当?到现在人家都没叫你妈吧?”

“说这个干啥——”秦淮茹脱了衣服收拾自己,嘴里回应道:“我又没指望她们叫妈。”

“我说的是态度问题。”

贾张氏又看了她一眼,讲道:“你给这刘国友跑前跑后的,他有什么表示没有?”

“嘿嘿,别到头来,你自己后悔就行。”

“您也别老拿门缝里看人。”

秦淮茹瞅了眼婆婆,道:“我知道您的心思,无外乎我无依无靠一辈子都这样了。”

“可您也看见了,他虽不是个无情的,但也不是什么专情的,这关系怎么可能长久。”

多少天了,忍着婆婆的唠叨,今天在倒座房喝了点酒,她也是忍不住说开了。

贾张氏也听得明白,这话里的他可不是指刘国友,而是李学武。

“我劝您也别贪心,咱们得着够多的了。”秦淮茹坦然地讲道:“现在主动退一步,彼此还能留一份体面和情面,我们还能做邻居朋友。”

“等咱们搬家上楼,往后这关系更加的纯粹,少了生活的日常,彼此都舒坦。”

“唉——”

听儿媳妇如此说,贾张氏看着手里的补丁衣服,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要说以前的苦日子没过够,我这是矫情,可真要搬家了,看着这老房子,还有点怪舍不得呢。”

“您呀,就是矫情了——”

秦淮茹给自己打了热水洗脸洗脚,这会儿讲道:“这院子我算是住够了,冬天冷死,夏天热死。”

“上了楼就舒服了,门一关,个人过个人的日子,谁都打扰不到谁,谁也别讲究谁,多舒坦。”

“真叫你的说了。”贾张氏才不信呢,撇了撇嘴角,道:“你还要了个三楼,我上下楼都困难。”

“没您说的那么困难。”

秦淮茹吐了口酒气,道:“我已经安排人在装修了,等装修好了您过去看就知道了。”

“没等住新房呢,等住了新房,保准您不想这老院子,您在新房也会有说话的邻居,而且更多。”

“算了吧,人心隔肚皮。”

贾张氏算是活的通透了,低头补着棒梗的裤子,语气稍显低落地讲道:“到新房谁认识谁啊。”